2913章:不服丈夫胜妇人

一景之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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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王骥率先站出来一来出乎百官的意料之外,二来则是也想看看王骥想说什么,毕竟昨日的事儿并不久远。

    只听到王骥道:“回皇上的话末将昨日返朝,听闻诸位大人联名上奏末将老师费财,以一隅骚动天下,末将思来想去认为诸位大人所奏甚有道理,所以末将也不想说什么解释的话儿,只不过末将心头有些疑问想问问诸位大人?”

    小皇帝哦了声道“什么话?”

    王骥叹了声道:“末将得皇上信任,自正统三年到今时今日总督军务,三次征讨麓川为朝廷开疆拓土抵制外患十几年,得圣上保佑王公公调度有方,末将才能屡次为朝廷抵制外患,建立功业,末将自问做不到岳王爷那般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但也算是武将不怕死了,这么多年来末将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碰上了阴雨天浑身的骨头都疼得厉害,还有老臣这风餐露宿所留下的肚疼的小毛病怎么着也不比不上诸位大人坐在衙门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来得舒坦,算上妻儿老小都不在身旁,因为人杀多了,有时候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浑身的伤痛换来的却是诸位大人的职责辱骂,末将每每想来心头总是伤感,或许诸位大人认为老臣老了不重用了,又或者诸位大人看末将不顺眼说上两句说上两句,这些末将都能理解,末将也不怪谁,末将只是问一问诸位这些年末将南征北战当真是如此罪大恶疾么?”

    这话儿问得巧妙,正统六年至正统十三年间,王骥总督军务,三次征讨麓川,虽说百官因王振弹劾他“老师费财,以一隅骚动天下”。但不可否认王骥进行的战役确实基本平定了麓川的叛乱,并将之控制在朝廷手下,巩固了边疆的安全,加上这几年王骥被与都御史陈镒巡视延绥、宁夏、甘肃等地时,时宁夏边军三年一换,并增选军属以防备,致使军士疲惫、军用困乏。王骥请每年调换一次,让应来更代的十月份到达,而被替代的留到次年正月再回去,以此提高效率。可谓是有利于朝政之举,算上王骥参与讨平湖广、贵州各地苗人的叛乱,功勋之高用陈敬宗的话儿说,王骥是蓄文武将相雄刚之才德,且素着西鄙韩范(韩琦、范仲淹)之功,简在圣衷,非一日矣!……然则永清南徼,俾朝廷无复南顾之忧者,公之功岂浅浅哉?铭鼎彝而纪竹帛,炳炳然直与古之儒将争光后先。……此儒者遭遇之极,盖不特缙绅之光,寔为邦家之光也。这样的一个与朝廷大有用处的人,百官本也没想着弹劾,若不是王振参与了这件事还算是一件罪名的话,言官也不想去得罪这样一个当世名将,毕竟人家现在简在帝心不说,光是湖广、贵州各地苗人的叛乱就离不开他,说句不好听的话,人家是有持无恐,未必把你奏章上的哪点罪名看在眼里。

    所以面对王骥的喝问,昨日还信誓旦旦的言官御史仿佛是领了指令一般,无人啃声。

    王骥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目光在左上角的方向看了看,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小皇帝的脸上,那意思很明显:“皇上,末将的委屈百官不管,您总得给个说法吧。”

    小皇帝倒早就有了主意,听了这话儿倒也没思索,张口说道:“本朝之制文臣不许封爵邑,惟有武功者不在令。自洪武以来盖百年于兹矣,文臣有武功而封爵邑者,始一人焉,爱卿天资通敏,遇事敢为,正色立朝,欲以身狥天下,毎陈国家利害,生民休戚,辞气恳切,孜孜不已。襟怀开爽,好贤乐善,人有寸美,必极口称道。见人材沉滞,必拔起任用,始终成就之,未尝有德色。与人交,不立厓岸,循循和易,虽位兼将相,望重累朝,曾无一毫骄矜之意,见于颜面,体貌清臞,风仪俊整,尤善谈论,见者为之愯然,当大事,屹若砥柱之在中流,功名事业,视前古为无愧,这些非但是朕知道,便是宫外的百姓也是一清二楚的,那些百姓唱的歌谣爱卿不记得,朕还记得两句。”小皇帝说到了这儿,忽得当着百官的面,唱起了歌谣来:“天生豪杰,祚我邦家。大其抱负,弘彼声华。乃若斯人,世岂多有。为凤为麟,出也非偶。惟忠毅公,间气所钟。芬芬茅苇,挺见孤松。早奋于庠,入奉廷对。羽仪公朝,展也无愧。历试繁剧,如剑断犀。佐持宪节,名震山西。召尹京畿,畿内安堵。贰我夏官,折冲尊俎。进大司马,出巡边陲。斩其怯将,大张兵威。于甘于凉,于彼沙漠。矫矫强敌,罔不就缚。麓寇弗靖,以跳以梁。公来督战,如鹰之扬。歼厥渠魁,荡其巢穴。滇南之境,遗患斯绝。报功有典,逈出群流。河山带砺,与国同休。将相之才,一代之望……?百姓都知晓爱卿忠贞爱国,乃大大的国之忠臣,莫不是在爱卿的眼里,朕还不如宫外那些无知的百姓不成?爱卿奉诏行边。指挥安敬,黩怯斩焉。军势大振,莫不争先。谋敌犯境,蒋贵檄前。任礼继后,勗其勉旃。若功不立,相见无年。众力感奋,一战赫然。黄河敌遁,追至黑泉。俘以千计,斩获十全。捷闻还部,再讨麓川。东西乘隙,腹背捣坚。破其七砦,俘溺万千。任发机发,败逃若烟。渠魁虽失,天威大宣。文臣出讨,殊足称贤。朕虽久居深宫,但不糊涂。”

    “末将不敢”。王骥又惊又喜,听皇上语气不悦,生怕热得小皇帝心头不快,如今的他在百官眼里已是罪孽缠身,早就该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了,指望有人出来给自己说句好话怕是不太可能,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小皇帝心头的哪点信任。所以一听小皇帝语气不对,刚忙回了话儿。

    小皇帝道:“既是不敢,这事儿就不要多想了,诸位大人此举也是为了朝廷,为了让爱卿更明白自身的重责罢了,才给朕上了几道奏章并非指责爱卿的功勋人品,朕的江山还指望将军来守卫。”

    “末将谢过陛下信任,末将此生必定为陛下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小皇帝似对王骥的表现十分满意,颔了颔首道:“爱卿能这么想实乃我大明之福,不过爱卿也该用用心了,爱卿前后三征麓川,终抓不到思机发,与朝廷而言,此事终究是一个隐患,麓川前后打了多年,朝廷劳师费财,以西南一隅而骚动天下实属不该了。也怪不得百官对爱卿多有指责之言了。”

    这一番话儿入情入理,落在了百官的耳朵里大是欣慰。

    杨峥撇了一眼小皇帝见他神色肃然,颇有明君之相,心道:“这个小皇帝若是好好治国,倒也不是一个糊涂人。”

    面对小皇帝的责问,王骥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他虽天资明敏,遇事敢为,用能屡效战劳。然麓川之役,他前后三次为朝廷立的功勋是不少,可始终没能抓住贼首不免有些遗憾,百官以这条指责他的时候,他虽觉得委屈,可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家说的是实话,此时被小皇帝提起,羞愧之余,更是恨透了总能逃走的思机发,同时心头也暗暗下定了决心,此番重回战场,绝不能再让思机发跑了。”

    小皇帝看王骥不言语,又安慰了一番便让他退下了。

    被王骥这一番闹骚一闹,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原先不怎么说话的文武大臣纷纷开始上奏,这样的局面从杨峥做内阁首辅以来还是头一次。

    起先杨大人以为这是百官难得看见小皇帝日益成熟了,纷纷上奏。

    可再听下去事情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百官上奏是不假,可所说之事似都绕不过王振,昔日在言官眼里的王公公是擅窃国柄,奸盗内帑,诬陷忠良,草菅多命,狠如狼虎,不过才一日的功夫,百官所奏全都转换了风气,在他们的口中王公公是有不少的缺点,可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反而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百姓的生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至于那些排除异己、奸盗内帑,诬陷忠良,草菅多命额勾当,都是一些大胆的手下所为,王公公毫不知情。

    为此这帮言官还是上奏了不少事实,如,麓川之役兴起。麓川宣慰使思任发反叛,多次击败官军。黔国公沐昂讨伐不利,于途中病逝,由沐晟接替。沐晟提出攻取策略上奏,请调兵十二万人,不切实际,是王公公认为王骥可以嘱托,便想大举兴兵,而王骥也想出力,最终表明王公公荐人有功,王骥的确是可造之才,王骥和蒋贵以二万人奔到上江,包围其营寨,仅五天便以六千人突击叛军营寨,斩首数百级,又引诱击败了他们的象阵,王骥更是亲自率诸将环攻叛军七个寨门,堆上木材焚烧。狂风大作,叛军被烧死无数,溺江而死的有数万人。思任发带着两个儿子逃到孟养。官军缴获他的虎符、金牌、宣慰司印以及被他抢去的腾冲等卫所的印章三十多枚。王骥铲平他的巢穴,留兵驻守而还,虽说没有抓住贼首,但王骥进行的战役确实基本平定了麓川的叛乱,并将之控制天朝之内,此番功勋绝不是诸人一句好大喜功可以抹杀的。

    其次是在言官大书特书的经济账上,百官更是言之凿凿,说什么江南读书人反对向士绅纳税,反对向商人手工业者和矿主纳税,代表了士绅和江南矿业主的利益。但这实际上变相使朝廷财政匮乏。这几年江南以及苏州的赋税便可以看出,经过杨峥一手打造的苏州与东南沿海商业日益蓬勃发展,商业大城市更是多达三十余座,散布在运河两岸、长江两岸、东南沿海,手工业、冶铁更是遍地开花,日益壮大的商人他们在各地设立会馆,组织各种商帮。其中最多的是徽商,其次是江右商、晋商,再次是粤商、闽商、关陕商、吴越商。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中小商人,但也有拥资数万、数十万甚至百万的大商人,这些商人贩卖各种农产品及手工业产品,腰里窜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却上缴可怜的税收,一年下来不足四千万,而王公公执政几年,坚定地延续了朝廷的矿监政策,极力向中上层征税,使朝廷不至于被财政拖垮,朝廷先后修筑长城,打击东南沿海的倭寇,评定苗人叛乱,三次出兵麓川那一次战事不需要大把的银子,没有王公公帮着操持,朝廷哪有多余的银子打仗。

    百官似还觉得说了这么多还不足以彰显王公公的丰功伟绩,还凭空想出了不少,哪怕只是王公公说了只言片语的话儿也成了为国为名的光辉事迹。王公公为朝廷修筑山西长城一事,更是被无限夸大,王文的奏章说,王公公是自己的私产资助边疆兵器马匹等物品。山西大同守将候通疏称:“厂臣王振功在社稷,海内之共见共闻,业已铭刻金石,无容职赘。至其身任边事,誓图恢复,枭灭逆虏,任用黄文、江海等,而城外御敌之伏甲、军器、马匹、悬帘等项俱以家资置办,日逐觧来,又助军需。臣方一意巡缉严警,诸营将吏不敢贪懦营私,不敢馈遗隐串,改虚为实,化贾为真;易怯而勇,以有今日。从古内臣谁有出其右者?通侯之世赏宜也!”

    浙江巡抚贺田更是在奏章言之凿凿,依着他的意思,江南自古便是多灾多难之地,大多数情况下是当地或有小荒,但不达救赈之标准,而有民众到地方官府求赈。求赈的方式大多先是以罢市要挟,或是直接到官府哄闹告灾,偶有毁公堂物或殴差役的武力事件发生。加上地方官员失职的原因,如私自加派、敛钱自肥等等。使得一些百姓都相当激烈。如殴打地方官后再驱逐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