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五 横财

越人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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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皇上一点儿没觉得饿,但是喝了两口粥,尝了一口鸡蛋饼,皇上这才感觉到腹内空空。

    谢宁吃的不多,大半的饼和粥,连带着两样清爽的小菜都叫皇上一扫而净了。

    膳桌被搬出去,窗子开了半扇,外头雨还下得正紧。

    谢宁微微侧转头往外看。

    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似乎在赵苓触柱身亡之后,雨就淅淅沥沥的下起来,象是一团乱线,怎么都撕扯不开。

    虽然她和赵苓算是相识,可是并没有深交。她甚至不知道赵苓的出身来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的教坊。

    皇上拿起放在榻边的香囊,香囊里头也放了一张纸。

    原来打算就挂在院子里的树梢上,结果……看这天气,也不用挂了。

    皇上轻声问:“你在里头写了什么?”

    谢宁想把香囊拿回来,皇上站起身来:“这个系在帐子边也可以吧?”

    “皇上还懂这个?”

    “以前看明微曾经把这个系在帐角。”

    那时候明微处境很不好,她不想张扬,所以就把香囊挂在帐子的一角。别人问起的时候,她只说是怕下雨将香囊打落了。

    “要挂在哪边?朕帮你系上。”

    谢宁想了想:“挂东吧。”

    皇上身量高,要是宫人想把这个挂上去,少不得脚下得垫个圆凳,没准儿一个不够,还得多叠一个才行。

    可皇上甚至不用惦起脚,就将香囊系在朝东的帐子一角。

    “这样成吗?”

    “挺好的。”谢宁轻声说,看那个刚系上去还在微微晃去的香囊,一时有些出神。

    “其实……臣妾小时候一点儿都不信祈福。因为写进去的,没有一样真的能应验。”谢宁露出了笑容:“那时候偷偷跟表兄学了写字,在香囊里写,希望父亲能回来,写的时候特别虔诚,可是……后来我知道,他不是去了远处,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后来又有一回,我在上头写希望母亲病体早愈,无病无恙长命百岁。那天好象也下着大雨,没错,是下着大雨,裁纸的时候,纸页有些泛潮,墨也有点洇。我把那个系在门梁上……”

    皇上记得,谢宁的母亲也早早就病逝了。

    “有人说许的愿不灵,那是神仙没有看到。要么,就是心不诚。所以后来我都不写了,反正写了,也没有用,反而更失望。”

    皇上坐到她身旁,握着谢宁的手,和她一起看着那个挂好的香囊。

    “那为什么现在又写了?”

    “大概是因为……”

    因为她现在觉得可以希冀幸福。

    谢宁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么巧,皇上也转过头来看她。

    谢宁觉得她没有说的话,皇上其实已经听到了。

    她失去了许多,曾经她抱怨过苍天不公。可是随着年岁渐长,阅历递增,她渐渐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活得顺心遂意,十全十美。尽管如此,人们还是要活下去的。

    “皇上不用去忙?”

    “这么急着赶朕走?让朕再偷会儿闲。”

    这会儿皇上最缺的就是空闲,谢宁不会不明白。

    “你先歇着吧,朕等你睡了就走。”

    谢宁躺了下来,她还是侧卧着的。皇上和衣躺在外头,犹豫了片刻之后,轻轻将手掌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今天动过吗?”

    “动过的……刚才晚膳时还动过。”谢宁想,多半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觉得饿了吧?平时她用膳时辰是很固定的。所以晚膳端上来时,虽然她没食欲,可是肚子里小家伙却狠狠踢腾几下,仿佛已经饿急了,催着她赶紧进食。

    果然她吃了些鸡蛋饼,喝了半碗粥之后,肚子就消停下来了。

    这么一想,谢宁觉得很是对不起他。

    虽然还不知道小家伙是男是女,可是今天,他可能也受了惊吓,还被饿了两顿没正经吃上饭。

    谢宁的手也轻轻覆在自己的肚子上。

    圆鼓鼓的,很沉重。

    在清风台,赵苓忽然挥起琵琶将身边的太监击倒时,琴板砸破出尖锐高亢的声音,然后她朝着正位这边扑过来。谢宁在那一刻做了什么?

    她当时……

    就象现在一样,护住了肚子。

    来不及思索,完全是本能的动作。

    谢宁睁开眼,转过头看了一眼皇上。

    烛影昏黄,皇上眼睛闭阖,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竖纹。

    眉毛很黑,也很浓,鼻梁挺拔,嘴唇不薄不厚……

    大皇子生的和皇上不是很相象,他的面相更清秀、文瘦一些。也许是因为年纪还小,也许可能是他长相更肖似生母。

    皇上也眼开了眼,正好将她逮个正着。

    “还不睡?”

    “在想泓儿,不知他睡了没有。”

    “刚才还听着他的声音,现在八成是睡了。”皇上象哄娃娃一样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你睡你的,别操心他们。”

    谢宁本来以为会不着,可是她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皇上拍抚她的动作慢慢变得更轻,更缓,最后停下来。

    谢宁的面容显得那样安详温柔。

    都说皇上身边最不缺美人,再美的容颜,一年半载下来也该看腻了。可是在谢宁身上,皇上就怎么都不会腻。

    白洪齐匆匆迈着大步走到门廊前头,将手里的的伞递给小太监,掸了掸身上淋着的雨。

    胡荣迎了上来,递了一块松软的长手巾给他:“白公公,您擦一把。”

    白洪齐也不同他客气,接过来把头脸一通狠擦,把手巾再递还给胡荣。

    “皇上呢?”

    “才用过晚膳,歇了一会儿,现在在小书房。”

    白洪齐片刻不敢耽误,急匆匆的沿着回廊往小书房去。雨没有那么大,可风还紧,回廊上铺的水磨石方砖都被扫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白洪齐进去的时候,皇上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半旧葛袍的太监。他腰深深的躬着,整个人看来颤巍巍的风吹就能倒的样子。

    白洪齐低头站在一旁,一眼也不多看。

    皇上吩咐了一句话之后就命那人退下,白洪齐注意到那人出去的时候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脚步声响,没有衣裳悉簌的动静。似乎眼前只是一花,人就没有了,象是飘过去了一抹影子。

    白洪齐知道自己能查到的东西人家八成也都能查到。自己查不到的东西,人家也能查到。

    白洪齐查到的东西,从表面上真是十分简单。

    赵苓早年也是官家女儿,因为父亲任上亏空,胡乱收人银钱枉顾律法,一家都被牵累。赵苓没入教坊的时候不到十岁。她在教坊待了这么些年,也红过,就是一点私房都没攒下来,得的银钱都贴补了寡母和不成气的哥嫂一家。赵家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搬离原来赁居的地方,四邻都不知道他们一家人的去向。

    但就在搬走之前,赵家人突然阔绰起来,赵苓嫂子的头上插上了金簪,孩子身上穿了绸布衣,还从馆子里叫菜,大鱼大肉的让人往家里送,看起来象是突然了笔横财的样子。